從我提離職那天到最後一天上班日,像坐雲霄飛車一樣地只花了十個工作天。
或許是我的離職帶給我老闆的震撼太大,他決定要這樣報復我吧(事後回想應該不是這麼一回事,這就是他的風格)。
Day 1
我在每週一固定跟老闆開的1-1會議裡,一開頭就提出了我想離職的念頭。老闆一臉驚慌:「我這邊是有一些事情想跟你討論,但你說要離職的話,那這就是今天的最重要議題了。」
老闆繼續追問:「可以聊聊你為什麼想要離職嗎?」根據2-8法則我說了80%的實話,隱瞞了20%的重點理由,並希望在更適當的時機跟他講,但事後證明忙到根本沒有機會。
老闆接著問:「所以這是最終決定了嗎?我們還可以做點什麼讓你改變這決定嗎?」我:「這就是我的最終決定,我也不是臨時才決定要離職的,是一連串的原因與思考讓我今天跟你提職離的。」他便不再多說了。
老闆問我隔天要不要去辦公室上班,順便去吃個午飯聊聊天。我當然是好啦。
Day 2
中午我和老闆兩人一起走出辦公室,路上遇到其他人問說是去吃飯嗎,老闆說:這是私人飯局!我們走路去吃車站附近的迴轉壽司,老闆很能吃,吃了十幾快二十盤吧(好險是各付各的帳單)。我們一路聊彼此的職業生涯,如何從IC(Individual Contributor)變成主管等心路歷程。
從迴轉壽司走回辦公室的路上,老闆問了:「如果我們訂下周五作為你最後的上班日會不會太趕?」當下聽到確實有點小震驚,那有人把離職弄得這麼趕的,但以我老闆的性急個性來看這也挺合理的。我便回:「如果你可以我當然可以啊,只要你覺得剩下八天半夠交接的話。」
於是我們敲定隔周的星期五作為我的最後上班日。
動作很快的老闆馬上在下午就透過Slack訊息個別讓其他SDM (Software Development Manager), TPM (Technical Program Manager)以及Senior SDE (Software Development Engineer) 知道我要離職的消息,下午五點馬上召集這些人線上再正式宣布一次。
這個會開完後老闆馬上建立了一個新的文件,作為我的交接計畫的詳細內容,跟我詳列目前我底下管理的SDE、管理的專案、平時負責的項目、目前正在進行中的工作(哪些我可以/應該做完,哪些可以交接給其他人),還有我擁有的權限與資源等等,然後對每一個項目我該做什麼,他該做什麼。弄到六點半才讓我回家。
Day 3
性急的老闆想要今天下午跟整個團隊宣布我要離職的消息,在那之前他要我跟我底下的SDE先知會一聲。
因為我管理的專案有兩個,是不同的兩群SDE在進行開發,於是我一早便匆匆忙忙地訂了兩個臨時的會議,還得把會議名稱取的很曖昧:Quick check-in on project XYZ。很快地兩個「告白」會議在SDE們都沒什麼問題(可能太突然也不知道該問什麼吧)的狀態下很快就結束了。當然有人問離職的原因,也有人直白地問:艾迪你不是被資遣了吧XD。
下午五點整,老闆很準時地(我懷疑他預先排定了送出訊息)在Slack的團隊群組裡公告了我即將離職的事情,並且立即宣布新的人事組織,讓我底下的工程師知道他們各別的新老闆會是誰。
五點半,我主動slack了一個SDE問他要不要聊聊。 因為他在我的告白會議裡一語不發,臉非常的臭,我都覺得他快哭了。他很有可能是一時無法接受我這太突然的離職,所以為了穩定他的情緒,我又接著跟他聊了一個多小時。
今天快七點才下班。
Day 4
今天持續跟幾位SDE進行額外的1:1,聆聽他們心中的不安(或內心話/抱怨),建立並穩定他們今後對他們的新老闆以及團隊的信心。其中與幾個SDE的對話令我有些許的欣慰:
- SDE No. 1:你背叛了我們!
- SDE No. 2:我很感激你對我做的一切。
- SDE No. 3:雖然我已經歸另一個老闆管,但我就像有兩個老闆一樣。
Day 5
今天是正式將我底下所有SDE交給其他兩位SDM的日子,白天我們進行了幾個「三方通話」的1:1:1,由我向接手的SDM報告這位SDE截至目前為止的負責過的專案與工作情形、將來職涯的目標、我的所見以及建議,並由SDE確認我說的沒問題,以及讓他們可以對新接手的SDM補充一些我可能漏掉或講錯的部分。
六點下班後我收到一些公司HR系統寄給我的通知信,原來是老闆他回家的電車上拿出電腦在公司的HR系統上劈哩啪啦地更改了這些SDE的直屬SDM,就這樣我在一個周末後變成一個沒SDE可管的SDM。
Day 6
繼續進行剩下的幾個「三方通話」會議,以及跟幾位PM(Program Manager)閒聊我的離職。另外參加了幾個專案的會議,跟PM們說掰掰。
Day 7
又跟SDE進行臨時1:1,有SDE擔心自己是否能跟新SDM好好相處,並表示他很開心能在我底下工作。除了另一位SDM外,我老闆自己也從我這邊接了一些事情,並開始大刀闊斧改造很多流程與程序--讓他去玩吧。
Day 8
今天又是跟幾個人1:1,其中另一位SDM跟我說,他一開始聽到我要離職的消息,他第一個念頭就是:完了,以後老闆有事就只會找他了XD
老闆在四點多的時候問我要不要去喝一杯,我們倆就提早下班搭車去恵比寿的「TAPS BY EBISU」,互相交換了一些八卦(果然只有在這個已經沒太多利害關係的時候才有辦法稍微坦誠相見一些)。我們有個共通的看法:現在的這個世界太難預測了。
Day 9
今天也是1:1時間,其中有一個是已經內轉去西雅圖的前SDE,他非常驚訝我會離開亞馬遜,但也替我開心,他仍然記得我說過我自己作為一個SDM的初心是什麼,也是第一個問我離職之後想要學些什麼新事物的人,因為大部分的人都問:你再來要去哪裡玩?
其他時間則是在整理公司的筆電,以及該歸還的測試用硬體,另外列印一些HR給的離職手續說明文件。
Day 10
不知是天註定還是怎樣,今天居然下雪了,跟我第一天上班一樣,下雪了。
今天是最後道別的日子,參加了兩個專案的standup會議跟大家說掰掰,寄出farewell信給整個團隊以及其他曾經跟我一起共事過的人。也立刻收到了一些回覆的信件與LinkedIn上的connection請求,當然也有人立刻在Slack上ping我,甚至是在LinkedIn上的訊息。
然後跟精打細算的老闆過目一遍交接計畫,確認沒有未完成的項目(我在這十天內還是有繼續進行幾項工作,完成後再交接給其他人),以及讓我說說我的最後一言(遺言?)。
參加了最後一次team meeting,做了我的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Get-To-Know-Me(讓部門的人更加認識我的背景、專長與興趣)。
最後的farewell party上,拿到了以前都是我交給別人、但這次是我收到的farewell book。我們部門的傳統作法是為每一位離開(無論是換團隊或是離職)的人買一本書,讓大家在書裡空白的地方寫下道別的訊息,最後再交給那位離職的人。我的是一本旅遊景點書:The Bucket List: 1000 Adventures, Big & Small‵--大家大概覺得我很愛去旅遊吧,問題是我再來要失業了哪來的錢去玩??XDD
走出辦公室,交回員工識別證,搭上回家的電車,到家後收到塔西寫給我的「お疲れ様(工作辛苦了)」卡片。
或許是離職的過程太緊湊讓我還來不及反應,又或許是在Amazon的這五年時光過於濃密,我居然沒有一絲絲的離職感(腦中總覺得下周還會繼續參加一堆會議),也沒有任何的不捨(我已經與幾個人建立了工作以外的友情聯繫),卻開始對我再來的日子充滿了各種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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